我们重新开始。

    身后的车队里下来无数的保镖，冒雨列队。

    暮琛发号施令：“立刻救人，他死了，你们全提着脑袋来见我。”

    保镖步伐统一跑到事发现场，懂医术的指挥怎么救人……

    “我救他了，满意了？”暮琛箍住她的身体，“现在可以上车了？”

    姚可心不说话，目光只是呆滞地看着陆启霍的方向……

    司机打着黑色的大伞罩在他们头顶上方。

    “宝贝，我答应你，我救他。”暮琛徒然软声下来，“我们回车里？”

    “没有担架……没有抢救设备……”姚可心嗫嚅地说，“他会活着吗？”

    “他会活。”

    “你骗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会活，你也会活——姚可心，我要你活着！”

    “你终于满意了……如你所愿……我会永远的痛苦，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……”

    每一个字，都是最锋利的刀子割着暮琛。

    他薄情的唇动了动，无从解释，再也顾得其它，将姚可心塞进车里去……

    杰森看着事发现场，感到相当震惊，这显然不是普通的车祸事故。

    “查，立即彻查。”暮琛冷冷命令着，“拿毛巾和空调毯过来！”

    姚可心目光依然是呆呆的，看着车窗外的玻璃。

    眼前不断闪过的都是陆启霍护住她的画面……

    他没说一句话，就血流不止的画面……

    为什么事情会这样……

    暮琛飞快地脱下她的大衣。

    还好姚可心穿的是水洗布的羽绒大衣，雨水并没有湿到她的里面去。

    倒是她的头发和领子处湿得狠了。

    暮琛用毛巾擦拭着她的头发，又脱掉了浸水的鞋子，湿掉的袜子。

    空调毯紧紧地裹住姚可心瑟瑟发抖的身子。

    暮琛又脱下大衣盖着她，将她放置在自己的腿上，紧紧抱着她。

    “可心，是我……”他在她耳边低声说，“我是暮琛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宝贝，看着我。”暮琛捏住她的下巴，让她的目光对视着他。

    她的双目却是一片空洞的，透过他，仿佛看着很遥远的地方。

    暮琛的心空得像失去了一座城池：“宝贝，宝贝，姚可心。”

    她一向勇敢，却从来没见过她被惊吓得完全失掉魂魄的样子。

    暮琛搓着她的手，车窗被敲了敲，杰森报告说：

    “陆少已经被救起了，现就立即送往最近的医院……不过陆少的情况不容乐观……”杰森迟疑地说，“恐怕凶多吉少……”

    暮琛暗眸：“回城。”

    车玻璃升高，车队往回走，留了一些保镖在案发现场调查事故过程。

    现在陆启霍命在旦夕，卡斯死了，姚可心惊吓过度，根本没有第四个人目睹现场过程。

    暮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……

    他来晚了。

    “可心，有我在，再也不会让你受苦……”

    暮琛抱着她，亲吻着她的额头，她的不回应让他的心不断下沉。

    “可心，你看着我！”

    暮琛捏住她的下巴，害怕她这游离的样子。

    姚可心仿佛是蓦然回神，眼睛瞪得大大的，盯着暮琛——

    “暮琛？”

    “是我。”

    “我在哪……”她转过头看了看四周，她在车里，车在运行，而外面下着大雨。

    他握住她的手：“你在我的车里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去哪？”

    “医院。”

    “去医院干什么？”姚可心用手压着头，似乎是脑袋很疼痛的样子。

    暮琛握住她的手：“头很痛？你伤到头了……”

    她的反应让他担忧，才发生的事，她转眼就忘了么！

    “全程加速！”他冲司机低吼。

    长龙的车同时提速，嗖嗖，在磅礴的大雨中强势前行……

    暮琛快速地检查着她的头部，没有外伤。

    他又检查着她的身体，虽然血迹很多，却一块割痕都没有。

    相较而言，陆启霍在这场车祸中可悲惨多了。

    究竟是怎样的车祸会让姚可心安然无恙，而陆启霍这么机警的人反而差点丧命？

    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？你忘了？”

    姚可心轻轻颤抖的，脑袋里都是鲜血，撞车的画面，卡斯，不，威尔斯狰狞地面容出现在她脑海里。

    陆启霍鲜血如注，护在她身上……

    如果能忘多好，可是她忘不掉！

    那鲜血漫流着，一滴滴落在她身上，她伸出自己的双手：“血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都是陆启霍的血……”

    暮琛拿起毛巾擦着她的手。

    姚可心却仿佛看着血越来越多：“陆启霍的血？”

    “宝贝，你别吓唬我！”暮琛紧紧盯着她，恨不得替她去受苦，“别想了，忘了最好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忘，可是我忘不掉……”姚可心攥住暮琛，“这是梦对不对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每天的梦里都有你。你来了，所以这是梦，这一切都是假的……”

    每天的梦里都有他？

    暮琛从见到一身鲜血的她，心痛就没有停止过。

    安抚地拍着她的背：“这是梦，你睡吧。睡一觉醒来，是全新的开始，我向你保证。”

    姚可心似乎终于疲累了，靠在他怀里，缓缓地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医院，至尊VIP病房。

    狂乱的暴雨一直没有停，在陆启霍被送进急救室的同时，姚可心也被送进了医院。

    医生翻了翻姚可心的眼皮，合上病历薄：“根据你的描述，病人是受到太大的刺~激，一时接受不了，导致神经错乱。”

    “神经错乱？”暮琛脸如冰霜，眼中飞快地划过可怖的杀意。

    “咳，我的意思是——这只是暂时的，等她醒来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医生偷偷瞟了一眼暮琛身后的保镖军团。

    光是暮琛一人的杀气就足够慑人了……

    这阵势压过来，整个医院都笼罩在可怕的阴影中。

    “没有别的问题？”暮琛低吼地问。

    “孩子也很健康，母子平安。”

    医生慌忙补充，“就是淋了雨，身子很虚，挂两袋药水就能康复。”

    暮琛阴鸷的目光问：“所有的器官内脏你都确定她是完好的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内脏需要拍片。”

    “拍！”

    “等病人醒来再拍会比较好？”

    “现在就拍。还有她的脑袋，也给我拍！”

    几个小时后，暮琛看着姚可心的片子，医生一一解释着，她所有的器官都是完好的，没有任何损伤。

    暮琛一直紧绷的身体这才松懈。

    挤在病房里的保镖和医生都撤了出去，房间终于安静下来。

    静得姚可心每一次呼吸都听得见。

    暮琛坐在病床边，握着她的手，低沉的目光盯着她，长久……

    杰森将那张照片从车里带过来：“少爷，陆少还在急救的手术中。”

    “情况怎么样？”

    “暂时还有气……可是能不能救活，生死未卜。”

    暮琛目光微急，他自然关心陆启霍的安稳，不管他和可心之间是什么关系，但他还是他的兄弟。

    只是姚可心昏迷前疯狂的样子，着实吓到了他。

    她居然惊吓到神经错乱的程度……

    他眯起眼，大雨中，她跪下来哀求他救陆启霍的画面历历在目。

    暮琛努力按压住那种疯狂迸发出来的妒忌。

    就是他自己，他自己对隆政的仇恨，让他亲手将她推开——

    拿着照片，不断地看着后面的字迹，那些她对他爱的证明。

    暮琛在这段感情中无疑是自卑的，自卑到他随时都有所准备，他害怕自己，他这个人，伤害到姚可心……

    一向自高自傲的暗夜黑帝，在爱情面前居然会自卑。

    暮琛怪异地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他就像个害怕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……

    恨不得每天把她藏起来，任何人都不得觊觎。

    “我是不是错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在问你话！”

    杰森迟疑地问：“少爷是在跟我说话？”

    “这里除了我们还有谁？”

    “我以为你在跟少奶奶说话……”杰森垂首说，“少爷不会错，即便少爷做了错的决定，也是对的。”

    这是少爷一向的信条。

    暮琛阴冷一笑：“你也讥讽我？”

    “不敢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哪里比我好？”暮琛捏着照片又问。

    杰森犯难了，这问题还真不好回答：“论相貌，家室，背景……陆少都和少爷无法相比较。”

    “无法相比较？”暮琛冷冷地笑了起来，“可她为什么会选他？我的好兄弟。”

    杰森不敢再讲话了。

    连唯一姚可心爱他的优势，都被他一手打碎了。

    他不确定他在对她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以后，她的心还会向着他……

    拨开她的发迹，他的手指触到夕雾花纹。

    仿佛那伤疤滚烫，灼伤了他的手。

    暮琛把手缩回来，面容冷硬着，忽然很怕她睁开眼睛，怕她眼底对他的怨恨和指责。

    怕她叫着“陆启霍”的名字……

    他的红唇挽起更奇异的笑容，他不但自卑，还变成了胆小鬼么！

    摸出一枚戒指，握住姚可心的手，戴回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……

    他最想要给她的是全天下最大的幸福。

    可到头来，他给足了她无法弥补的痛苦……

    即便如此，他也不想对她放手！

    “你下去吧，若陆启霍有新的情况，第一时间向我报备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杰森退下了。

    暮琛姿势僵硬，在病床边守了整整一夜。

    而陆启霍进的手术室一直亮着灯……

    清晨。

    暮琛缓缓起身，走到露台去点了一根烟，下了一夜的雨，早晨的医院泛着极冷的湿意。

    他拿出手机，就听见病房里有起床的动静。

    他霍然折身回去，姚可心正在下床。

    “你醒了？去哪？”

    姚可心的身体僵了下，没有看他，朝前走。

    暮琛大声喊：“姚可心，你休想再从我眼前离开——”

    她走的方向不是外面，而是卫生间。

    暮琛跟过去，门已经用力关上了。

    “宝贝。”暮琛敲门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们谈谈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昨晚是真的吓到我了……”他耐心地敲门，“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谈，只要你别再吓唬我。”

    没有一丝声音回他。

    暮琛用力捏了拳头，刚刚点燃了的烟捏碎了掉到地上。

    隔着一扇门，他感应到姚可心靠在门背上，身影像墨盒斑驳下落。

    “你别这样折磨我……”他再次敲门，“宝贝，你到底要怎样折磨我？”

    敲门声越来越大力。

    “开门！”

    如雷的砸门声。

    姚可心用力捂着耳朵。

    “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冷静——”

    门霍然打开，姚可心面色木然地站在他面前，下一秒，胳膊被扯住，她被带进一个宽厚的怀抱里。

    暮琛生怕她消失一般抱紧她：“知道我是谁？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！？”

    “他死了么。”姚可心平静悠然的嗓音响起，似乎已经接受了一切。

    “没死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他死了，我的绿格子死了。”姚可心沉闷的嗓音从他胸口震荡，“昨晚的一切不是梦，是真的。”

    暮琛紧紧抱着她：“他没死。”

    “你出去吧，我很累，暮琛，看在我快崩溃的份上，你放过我，行吗？”

    姚可心的声音疲惫至极，“我要怎么做，你才能放过我呢？”

    暮琛的喉头用力滚动了一下，低哑而苦涩地笑了。

    “你以为我为什么出现在这？你以为我还在报复你么？”

    “否则呢？”她平静得异常。

    “我看到照片了。”

    姚可心的身形轻轻地动了一下。

    暮琛一字一句道：“你在照片后的字，我看见了。”

    暮琛抱起她放到床上，拿过搁在床头柜上的照片，反面。

    姚可心目光还是冷漠平静的，没有一丝表情。

    “我看到了，是不是宿命？”暮琛目光深沉，“姚可心，我们是命中注定的恋人。”

    “命中注定？”姚可心勾了下唇，却笑不出来。

    照片上，那些映着暮琛泪痕和爱意的痕迹。

    暮琛凝视着她，回答道：“我不需要什么未来，你就是我的未来。”

    姚可心猛地伸手抢过照片，用力就撕掉了。

    暮琛眼眸紧缩，猛地扼住她的手腕——

    姚可心死死地攥着破碎的相片，只要他抢夺，她就将它们撕成渣。

    “放手！”

    “这是我的照片，我想撕就撕。”姚可心一用力，又一张碎了。

    暮琛仿佛被撕开的是心，他狠厉地夺回来，就算撕了，他也能拼回来。

    姚可心疯狂地扑过来，要抢走照片。

    暮琛摁住她的肩膀，将照片扔了出去……

    姚可心的身体被摁压在床上。

    她扭动了一下，瞬间又平静得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暮琛高大的身形俯视过来，眼盯着她的眼：“可心，我们重新开始吧。”

    姚可心猛地伸出膝盖用力顶到他的小腹。

    他不闪也不避。

    她又一膝盖顶过来，再一膝盖……

    然后，手也打过去，一个耳光，两个耳光。

    姚可心心里压抑好久的委屈释放出来，她再不发泄，恐怕真的会得抑郁症了。

    “没力气么，那么轻。”暮琛垂下睫毛，“用力打！”

    “啪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舍不得用力打我。”

    “啪——！”

    “很好，就这么打，”暮琛笑了起来，“把你的怒气都发泄出来，发泄完了，我们和好如初。”

    姚可心的手蓦然一僵，和好如初？那她算什么？召之即来，挥之即去？

    暮琛握着她的手：“怎么不打了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抓着她的手打在自己的脸上：“我做错了，该打。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。”

    “琛少爷，如果我没记错，你要和我离婚的，儿子也是你的，请问我和你一毛钱关系……？”

    “我有苦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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